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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汤汤播报】 援非手记:在厄特最繁忙的一天
发布日期: 2019-10-08 17:41
来源: 三门峡市中心医院

在中国,也许不知道厄立特里亚,可在厄立特里亚,没人不知道中国。

他们跨越万里,把医者大爱根植在非洲大地,他们救死扶伤的故事在红海岸边口口相传。

他们有个共同的名字——援非医生。

他们是中国援厄立特里亚第12批医疗队员。

此刻,让我们漫步在清秋的微风里,轻轻掀开他们的手记,听他们讲,那些援非的故事……


致敬援非医生特别报道

 

在厄特最繁忙的一天


(中国援厄特第12批医疗队员 仵民宪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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近几个月来,由于各种原因,厄立特里亚全国医院大都不能做外科手术,包括首都另一个大医院——哈利贝特医院,所以全国的外科手术病人都转到中国和厄特共建的奥罗特医院。


在这所医院普外科工作的我和赵东波博士两人非常忙碌,每次值班都有好多病人,平均三四台急诊手术。


12月12日,又轮到我俩值班。早上晨会,实习医生就交了一大堆外科病人,有急诊病人、手术病人、复苏室病人、ICU病人等。


好在这天不是我们的手术日,没有择期手术病人。查完我们所管的在院病人,准备应对今天的急诊,因为每个班上都有很多急诊病人要来。我们不知道,今天会有几个和哪些急诊病人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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仵民宪(左)正在查房


早上8点50就遇到第一个病人,42岁男性左侧腹股沟嵌顿疝1天,左侧阴囊呈巨大球形,直径有25厘米,病人剧痛难忍坐卧不安,我给病人行手法复位难以归位,随后决定手术。


术中肠管颜色呈紫黑色,几近坏死,还纳复位后才慢慢恢复正常,行疝修补术,术后病人情况良好,因语言不同,他伸出大拇指向我表示感谢和赞赏。


中午12点半回家正吃饭时,赵东波接到医院急诊科值班医生打来的电话,说有一个急性阑尾炎病人,需要中国医生会诊处理。


阑尾炎是这里最常见的外科急腹症,虽是个小手术,但这里外科医生很少,做不了手术,也需要我们做。


赵东波吩咐急诊科医生做术前准备,让下午2点钟医院派车接我们到医院急诊手术。


非洲人没有时间观念,平常说2点往往来就快3点了。可这天刚2点钟,我就听见医院的救护车鸣笛来接我们。


我正洗脸,司机就急不可待敲我一楼的门。我们乘车来到医院急诊科,一个实习医生赶快迎过来把我们领到急救室。


我们问阑尾炎病人在哪里,他说No No No,先看另一个病人,把我们领到一个病人面前。


他介绍说,这是一个36岁男性病人,未婚,有精神疾病18年,一直服用药物。最近病情加重,两小时前在家里用刀自残。随即揭开被单让我们查看,病人双侧大腿各有一个三四厘米的伤口,已经缝合,阴茎被绷带紧紧包扎着,殷红的鲜血渗透绷带。


我说打开检查看看,实习医生说出血很凶,他们好不容易才包扎止住出血,还说要处理得先检查清楚。


我松开绷带,阴茎背部有鲜血喷出,我赶快压住出血又用绷带包扎好。


这样的外伤显然不能在急诊科简单缝合处理,我马上指示送患者到手术室急诊手术。


这本来属于泌尿外科的病人,应该让泌尿外科医生张新恒会诊处理,但在这里分科不细,病人情况紧急,让医院救护车再去接张医生不知等到何时,我们只能赶快处理了。


随后我们来看那个阑尾炎病人。病人45岁,右下腹疼痛1天,虽没有恶心呕吐发热腹泻等症状,但右下腹压痛反跳痛都明显,阑尾炎诊断无疑。我们指示做手术准备,接阴茎外伤病人手术。


我们赶快赶到手术室,通知做麻醉准备。麻醉科主任约瑟夫正在吃饭,约瑟夫年近70岁,这里没有退休制度,不工作就没有收入,所以他还在工作。


约瑟夫与人很和善,对中国医生非常友好,工作十分积极认真,听说病人的情况后马上回到手术室准备手术。


病人被搬到手术台上准备麻醉,约瑟夫问我腰麻行吗?我说不行,病人有精神问题,术中不合作,大出血不好处理。


他接受了我的建议,马上给病人开始麻醉。气管插管一插上,我们就开始消毒铺巾。


打开绷带,见阴茎背部有长约3厘米伤口,鲜血直喷。我们迅速止血,仔细检查后发现尿道并没断裂,放置导尿管,缝合尿道海绵体及皮肤,手术顺利,有惊无险。


快5点钟接台阑尾炎手术,5点40分结束,手术顺利。


回驻地前我们再次到急诊科,看看是否还有急诊病人,不然等我们回去了如果有病人还得再来。


到了急诊科果然有两个病人,一个是刀刺伤,左侧胸部和上腹部共三处。病人从外地转来,伤口已经缝合。


检查左胸部伤口周围有不小的皮下积气,这是肺损伤的征象,但病人双侧呼吸音对称清晰,胸片也没见明显的气胸征象。


上腹部伤口有血肿,腹部也有压痛,但没有明显的肌紧张及反跳痛。医院晚上不做超声检查,腹部脏器损伤不能完全排除。


病人情况稳定,可继续观察,明天再看看情况。


另一个病人是雷电击伤。虽然到了旱季,但偶尔也有雷雨。


今天午后天上响起雷,随后下起了雨,医院车来接我们时正下着大雨,我带了把雨伞。值班医生说下午开始打雷时,病人在路上行走,不慎被雷电击中倒地,头部摔在地上,当时有短暂昏迷,被人送到医院。


我们检查病人,发现他神智清楚但精神有些恍惚,看来雷电确实给他巨大的震撼。头枕部伤口已经缝合用绷带包扎,颈部有烧伤的项链痕迹,延续到前胸和腹部,左上臂和前胸部也有黑色烧伤,属浅二度烧伤,面积不小。


病人情况稳定,不需要特殊处理,可继续输液观察。


这个病人太幸运了,一般雷电击伤都非常厉害,他还能活着,算是奇迹。可能是这个雷电力量不大,而他戴的项链估计起到传导电流的作用,要不然整个人都会烧成一堆黑碳。


我开玩笑说,在中国封建迷信里有个说法,被雷电击伤,是人做了坏事,老天在惩罚他,你们厄特人怎么认为?他们说厄特没有这样的说法,只是不幸之事罢了。

在急诊科等候二十分钟,医院的车送我们到驻地已经快6点了。匆匆吃了晚饭,队里每周三晚上6点半有例行会议。会议还没有结束,赵东波博士接到医院急诊科电话,说有个枪击伤的病人,子弹击中左侧腹部,要我们赶快到医院处理病人。一般来说腹部枪击伤,肠管肯定穿透,需要急诊手术治疗。我们让他们先给病人做腹部X线检查,了解子弹在腹部的位置,同时赶快派车接我们到医院。


我们乘医院救护车赶到医院,急诊科医生说有很多病人需要我们会诊处理。


首先是枪击伤病人,这是一个19岁的女孩,子弹从左侧侧腹进去,进口很大,约有3x2厘米,伤口周围皮肤有黑色烧伤痕迹。年轻医生说没有出口,子弹还在里面。我们检查腹部,没有腹膜炎体征。X光片拍偏了,不能完全显示左侧腹部情况,我们让他们复查重拍。


下一个是肠梗阻病人。非洲人乙状结肠很长,很容易发生扭转,所以这里肠梗阻病人很多。急诊科医生说经过灌肠和放置肛管,病人排气排便,腹胀缓解了。我们一看确实如此,腹部不胀,没有明显压痛。这个病人暂时不需要处理,可以继续观察。


随后年轻医生把我们领到大厅里一个病人跟前。这是一个22岁的女孩,刚从马萨瓦转来,腹痛10天,腹胀呕吐5天。检查腹部呈板壮腹,压痛反跳痛都很明显,明显的腹膜炎体征。这个病人很严重,需要急诊手术,我们指示马上做术前准备。


走廊有一个胆囊炎病人,右上腹轻压痛,没有别的体征,以往有胆结石病史。我们让病人带药回家,近日到门诊预约,择期行胆囊切除术。


另一个诊室有一个糖尿病足坏死的病人。这里糖尿病不少,由于缺医少药,糖血控制得不好,出现并发症的很多。外科最常见的并发症就是足坏死,没有别的办法,只有截肢。这个病人曾在私立医院治疗,私立医院收费很高,出现足趾头坏死,没法治疗,只好转到这里。


前不久出现过类似从私立医院转过来的病人,急诊科医生收治住院。第二天交班科主任约瑟夫很有意见,说这里需要住院手术的病人很多,这类病人不是急诊,让他们到门诊预约住院治疗,今天我们也就让这个病人随后到门诊预约。


这间观察室还有一个头部受伤从外地转来的病人,头部伤口在当地已经缝合,听说当时有脑组织露在外面。我们检查,病人清醒状态,右侧颞部见长约5厘米伤口已经缝合,触诊有柔软的感觉。拍片见颅骨凹陷性骨折。这个病人我们处理不了,只好让他们请医疗队的神经外科医生卢国奇来会诊处理。


会诊完这些病人,我们马上到手术室安排手术。一会儿年轻医生报告说那个从马萨瓦转来的女病人血色素只有6.1克,我说马上交叉配血,准备输血。


枪伤病人被送到手术室。在手术台上,我们才发现这个19岁小女孩发育不好,看上去只有15岁的样子,她是持枪自杀未遂。我问护士这里枪支管理很严格,她从哪里得到枪支?护士说这个病人是个女兵,不适应军营生活,精神压抑,开枪自杀。我说这么弱小的女孩怎么也服兵役?她们说在厄立特里亚,中学毕业后每个人都要服3年兵役,考上大学可以免除兵役。我说那你们也都当过兵,会使用枪支?她们说是的。


2001年我第一次来厄立特里亚,当时全国只有300多万人,此前与埃塞俄比亚战争,听说当时动员30万兵力,这意味着十分之一的人口。护士问我是否服过兵役,我说没有,在中国人口众多,不必每个人都去入伍,只有少数人去当兵,而且大家争着去。她们说你们太幸福了,当兵非常辛苦,说不定还会牺牲。身在这里我们才真正感到自己国家的安全和幸福。


在手术台上我们才发现,病人左侧侧后腹壁有一个很小的出口,这意味着子弹是打出去了。我们探查了弹道,腹壁肌肉穿通有烧伤,但没有进入腹腔,这个病人太幸运了。我们只做了清创术,放置引流,手术就结束了。


下一个急腹症女孩,血色素只有6.1克,血压90/60毫米汞柱,麻醉师不愿麻醉,说麻醉风险太大,病人会死在手术台上,让输血后第二天再手术。我说这病人非常危险,对她来说早一小时就多一份生的希望,明天手术估计这个病人就没有希望了。在我们的劝说下,病人输液输血后,血压也升至110/80毫米汞柱,麻醉师同意了手术。


刚打开腹腔一个小口,就有恶臭的稠脓从腹腔溢出,吸取脓液探查腹腔,发现腹腔粘连非常严重,上腹部几乎是“铁板一块”。起初我以为是上消化道穿孔,脓液从上腹部一个类似的小空流出,仔细分离探查后发现好几处冒脓,脓液来自胃网膜后,探查发现是整个胰腺坏死发黑。


这是急性重症坏死性胰腺炎,这种病死亡率非常高,此时我们觉得这病人得救的可能性不大了,在国内这种病也非常凶险,何况是在这里。急性坏死性胰腺炎只能做坏死组织清除和引流,在国内通常要左右两边各放置3根引流管,但晚上找不到引流管,只找到三根不同种类的引流管。手术结束病人进入重症监护室ICU)。


说是ICU其实什么也没有,也只有监护仪和心脏除颤仪。药房也没有善得定、乌次他丁等抑制胰腺分泌的药物。我吩咐继续输血,加强生命体征监护,心想这个病人估计希望不大。


第二天晨会交班交了一大堆病人,持续了一个小时,是我们来这里后时间最长的一次。对枪击伤和急性坏死性胰腺炎病人,医生们问了许多问题。尤其是胰腺炎病人。胰腺炎在非洲非常不多见,我在非洲10年,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病人。上级医生把这个作为病例,在交班会上给实习医生讲解。他们也提出不少问题,我一一回答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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仵民宪(左)和赵东波为急性坏死性胰腺炎病人术后查房


早上查房,病人情况不是太好,还用了多巴胺(升压药物)。这里条件就是这样,只有盐水糖水和简单抗生素,我们只能做到这里,其他的就听天由命了。


护士告诉我们,这个病人是个孤儿,负担不起ICU每天400纳克法(相当于人民币180元)的费用,亲属要求转到普通病房,普通病房是免费治疗。第三天病人情况好转,转到普通病房,后来竟慢慢恢复了。


其他病人一切平稳,最后恢复良好,作为医生我感到欣慰。


这是我在厄特最繁忙的一天,也是有意义有意思的一天,所以就把它记了下来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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向中国援厄特第12批医疗队员致敬!